骑车

美国加州的蒙特瑞半岛是一个气候宜人，风景秀丽的地方。它背山面海，西 临太平洋，东负北加州山脉的低矮部分。半岛上有玛瑞纳市，滨海市，蒙特瑞市， 太平林市，卡梅尔市等五个主要城市。在太平林和卡梅尔之间是石子滩高尔夫风景 区，以 17 英里路和名人高尔夫球赛而著名。

总统节周末的星期天，天气很好。我决定骑车出游。骑车本来是我的日常需 要，不过想走一下平常不走的路，向东进入山地。原来的计划还是比较保守的： 我将沿着自行车道从鱼人码头骑到滨海市入口，再回头向山的方向骑，找一条进山 的路。出发前我看了地图，发现阿瓜西托路深入山地比较多。我刚到蒙特瑞的时 候，因为开车迷路到过这条路上。当时天色已晚，我虽然有地图但是看不清楚。山 里的路灯是昏黄的。山路又不是东西向的。我当时新开车不久，没有夜晚迷路的经 验。山路又窄，停车的地方不多，不能时时察看方向，因而心里怕怕的。最后我凭 着模模糊糊的方向感从蒙特瑞半岛社区学院那里开了出来。

这次我是从那个地方骑进去，决心走完这条路，把它探个究竟。我没有仔细 看地图，所以上路以后，我不知道这条路将终结在什么地方。

上路以后，我发现这条路上车不多。大部分车是进山的。我想可能因为是下 午了，住在山里的人家都在回家。路况很好，开始的部分也不太陡。路两旁是山坡 和树木，一派原始情调。到了苇叶荷路的三叉路口以后，就比较陡了。在那个路口 有一个粗糙的木头大门开着，里面是一所小房子和一辆活动房。我走进去想找一个 人问路，可是没有看到人。活动房子底下好像趴着一条狗。可是它懒的理我。

我决定继续沿着阿瓜西托路上山。推着车走了几步看见一个女人从一条车道 走出来。车道通向一所巨大的房子。我问她阿瓜西托路通到什么地方，她说是一号 公路。苇叶荷路则下山到代尔蒙提购物中心。下山是比较轻松的，可是我想 看山，所以我继续往上走，有的时候推车，有的时候挂低档慢慢骑。在我的右手， 我看到一大片低谷，里面有很大的房子，还有两个马厩。一定是有钱人家。过了那 个地方不久，就看到前面的路象是到了一个山口。太阳终于摆脱了树木和山坡的羁 绊，朗朗地照着，给我希望，使我觉得是到了山顶，应该可以看到山那边的风景 了。我马上想到了“无限风光在险锋”。但是没有。山路继续往下蜿蜒，我并不能 鸟瞰世界。下山的路有的地方很窄，路面上还有一些松散的沙石。我不得不留神这 些沙石，并且注意来往的车辆。幸好车不多。不一会儿，路又略向上抬起。我读到 一个“前方停车”的牌子，知道有转机了。但是我没有想到，我竟然站在了石子滩 一号高速公路大门的前面。在我的右边是高速路入口，通向卡梅尔。我不能进去。 在我的左边是 68 号公路，通向太平林市，路多弯道和起伏而且车流很密。这条路 通向离我住处不远的天际森林路。那是本地的制高点。从那里可以轻舟直下，很快 就可以到家。但是骑车走这条路太危险。唯一的比较安全的路是进入石子滩，走 17 英里路。那意味着绕一个大弯子。

1

我进了大门。骑车进去是不收费的。我走的是左手一条下山通向海边的路。 这条路很舒服，车溜得很快，但是路上没有自行车道，且多弯，所以也有一定的危 险。好在石子滩区车速是有限的，但是路上的车至少也开到 35 迈了。

我以为这条路一直下到海边，但是它右转以后，远远地和海岸平行。我以为 我要错过海边，直接从石子滩中间插过去了，那样岂不是冤枉来一趟。所以看到一 条朝海边去的小路就离开主路向海岸插下去。这条小路没有把我带到我熟悉的海 边，却把我带到了一个好像是高尔夫球场的地方。海边的风景非常好看，是我以前 来这里没有看到过的。我拿出来从大门要的地图一看，果然这里是常常举行名人球 赛的那个海边高尔夫球场。前不久，泰格伍德还在这里打过球，是 AT&T 组织的球 赛。这一带的房子面海，样子豪华典雅。还有一个旅馆，附设很多购物商店。那天 有不少人，都是旅游的。我从前开车来石子滩，从来没有注意到这个地方，因为它 不在 17 英里路上。

从旅馆那里我又回到了 17 英里路，经过了那些我以前来过的景点。这一带的 路很适合骑车，因为转弯较多，起伏不大。在这里骑车就像在体育馆里踩设定了难 度变化的骑车机一样，但是绝不单调。在这里骑车一点也不觉得疲惫。

但是从扇贝了望点到西班牙湾这一段平直的路就很乏味，尽管我可以看那夕 阳和彩云下起伏的海浪。也许是因为我累了，但是那条路也太长了。我的思想开始 跑马，想到了中学的时候步行到农村去夏收。那时候我们都是傍晚出发，乘夜色凉 爽行军，次日清早到达。两三点钟的时最累，有的人一边走一边睡。我现在骑车就 是那个感觉。我看着一点点变红的太阳，想起了铁道游击队的歌：“西边的太阳快 要落山了，鬼子的末日就要来到。”我不知道日本人喜欢不喜欢看日落。马上另外 一句歌词又跳了出来：“太阳就是毛主席，太阳就是共产党。”接着是：“浮云游 子意，落日故人情。” 我看了看表，我已经骑了快四个钟头了。我记得从北京到 我插队的大兴县凤河营也是那么久。47 岁的我如今还能骑这么长时间的车，我自 己也觉得了不起。

我从石子滩在太平林市的大门出来以后，天已经黑了。我先是顺着 68 号公路 往东骑，是上山的路，准备从国防语言学院的泰勒门进去，再下山从高街大门出去 回家。但是我马上意识到我这是走冤枉路，因为石子滩的太平林市大门是在海岸一 线，距离石子滩市的灯塔街的海平面很近，而泰勒门的海平面则比海岸高很多。我 的家的海平面在灯塔街的海平面和泰勒门的海平面之间而离灯塔街一线比较近。走 下面合算得多。我马上向左转顺着一条路向太平林市中心骑去。我已经爬高了一 点，但是我相信改弦易辙还是比执迷不悟好。

经过 14 街的时候，看见一个教堂里头亮着灯。六点半有晚祷。当时是六点一 刻。我看这教堂外表华丽，心想里面一定也很好看。就想不妨下车看一看。我进 去，听见有人在唱一首我很喜欢的圣歌，想必是在准备。推门进入礼拜厅，果然内

2

部陈设别有风格，宛若一个小剧场。讲坛设在房子一角，会众的座椅呈半圆形朝向 讲坛，有众星拱月之意味。礼拜厅里还有一个硕大的管风琴。

我在椅子上坐下，听着几位女士练习唱歌，觉得很平和。我觉得我进入这个 教堂，有点象征的意味，好像是疲惫的羔羊走进了上帝的庇护之中。我去了一下洗 手间，墙上有一块装饰性的小木板，上边写着圣经里的话，开头是：“我是牧者， 跟随我的必不缺乏。”（大意）

从教堂出来，一轮满月已经升起，在云霭的后面，是一片园园的光晕，就像 圣徒头上的光环。

2003. 2.17.

地图： http://www.mty.com/images/bigmap.gif

3